果然,孫老嬤嬤話音一轉(zhuǎn),道:“只要靜養(yǎng)上一二個月,保準(zhǔn)沒事。只是……”
孫老嬤嬤面露為難之色,目光求救的看向太醫(yī)院判,可在太醫(yī)院當(dāng)值的都是求生欲滿滿的老江湖,這會兒怎敢搭茬。
見賈琮只盯著她看,孫老嬤嬤苦悶不已,只能道:“只是,這小郡主……太弱了些,老奴也不敢擔(dān)保……”
賈琮擺了擺手,看著孫嬤嬤和諸太醫(yī)打斷道:“這些話,孤一個字都不想聽,自孤掌權(quán)以來,給你們的俸祿和待遇,堪比三品大員,甚至還高。連你們的家人子孫,孤都安排了好差事,讓你們無后顧之憂。孤做這些,不是想聽你們說這些廢話的。孤只告訴你們一件事,孤的妻子兒女,不能有任何閃失。否則,孤成了孤家寡人,也必要你們?nèi)业哪X袋。”
說罷,賈琮不理面無人色的孫老嬤嬤和諸太醫(yī),最后往凈室內(nèi)看了眼,然后大步離去。
葉清、黛玉等人匆忙跟上。
誰都看得出,賈琮此刻心中壓抑著震怒。
……
“清臣,冷靜一點,太后我去說就是……”
出了左春坊,葉清見賈琮臉色難看的緊,勸道。
賈琮頓住腳,仰頭長呼一口氣,輕聲道:“我不是怕太后那邊,只是……說來也怪,原本沒什么太大的觸動,可是知道女……女兒,可能會有閃失,心里就感覺跟壓了座大山一樣沉重,有點透不過氣來。若她,果真有個差池,我都不知該怎么見十三娘。是我對不起她……”
不等諸女安慰,賈琮擺手道:“好了,你們?nèi)ッδ銈兊模胰?nèi)閣了。那邊必還要再鬧一場,真是混帳!”
……
左銀臺門外,內(nèi)閣。
諸禮部、太常寺官員圍著趙青山,亂哄哄相勸著。
皇城內(nèi)何時能藏得住秘密?
東宮原本就是眾人矚目之地,門前發(fā)生的事,幾乎以直播的速度傳入各部堂。
掌禮樂教化的禮部和太常寺官員,最先炸鍋。
“元輔,您是太子太傅,此事萬萬不可袖手旁觀哪!”
“元輔,天家乃禮教仰重之地,絕不可亂了根本分寸?。 ?
“元輔,這等荒唐之事,太子年幼不知事,元輔為太子太傅,當(dāng)有匡扶教導(dǎo)之義!”
趙青山沉著臉,看到連蘭臺寺官都從外面進來,一個個神情激蕩的模樣,臉色愈發(fā)陰沉,讓人敬畏。
其實趙青山心里也苦惱不已,此事當(dāng)真是……棘手?。?
天家血脈何等神圣貴重,若是隨便上門一女子抱著幾個孩子就能入天家玉碟,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。
更不用說這女子還是什么江湖女子,再醮之婦。
一想至此,趙青山直覺得腦袋都要炸開。
等到連御史官都圍上來勸諫時,他實在忍無可忍,大聲喝道:“吵什么吵?!都給老夫閉嘴!”
然而這些禮教官員什么都怕,就是不怕亂禮之暴,一個個化身強項令,引經(jīng)據(jù)典和趙青山講道理。
饒是趙青山剛烈,可占據(jù)不得大義時,也只能生忍強受著,一張臉黑如鐵鍋,一不發(fā)。
正當(dāng)內(nèi)閣亂成一團麻時,忽聽外面禁衛(wèi)大聲傳稟道:“太子殿下駕到!”
內(nèi)閣值房內(nèi)忽地一靜,就聽趙青山壓低聲音但格外嚴(yán)厲警告道:“太子年幼,潛龍時又命途坎坷,故而絕不會讓自己的命運,再度發(fā)生在子嗣身上,這是大忌。爾等不可逼迫過甚!儲君賢明至斯,爾等當(dāng)惜福?!?
話音剛落,就見賈琮面色淡然的入內(nèi)。
眾臣見禮,不過照慣例,沒等趙青山拜下,東宮總管王春就先一步攙扶住了。
這等待遇,直看的林清河等人眼熱。
沒有啰嗦,賈琮開門見山道:“孤在江南時,得遇大難,幸得一女相助?!?
也未刻意隱瞞什么,甚至將鋪設(shè)后路之事都明。
這等坦誠,讓眾人驚訝。
最后,賈琮道:“孤知道,此事與禮不合,眾卿勸諫,原是分內(nèi)之事。天家事,無私事。若按為君之道,孤當(dāng)聽從勸諫。方才太后和父皇也同孤說,天家總是要有規(guī)矩的,所以關(guān)氏帶回的二子,日后不能克承大統(tǒng)。孤認(rèn)了……但是,孤也是有血肉的人。若連自己的骨肉妻兒都不能留在身邊,這太子儲君不做也罷。若一男兒,連妻兒都不能庇佑,又如何能愛萬民?
此事結(jié)果究竟如何,孤不得而知,太后和父皇還未拿出定論。但無論如何,孤與諸卿君臣一場,還望諸位念及孤薄有微德的份上,莫要將此事之過,怪罪于關(guān)氏和孤之骨肉頭上。大丈夫行于世間,縱不能頂天立地,也要為妻兒遮風(fēng)避雨。
孤無大志,讓太傅失望了?!?
說著,他起身朝瞠目結(jié)舌的趙青山躬身一禮后,又對著值房中諸臣躬身一禮,辭誠懇道:“拜托諸卿了?!?
罷,在一片鴉雀無聲中,大步離去,身形單薄而決絕。
直到賈琮身影遠(yuǎn)離消失不見,值房內(nèi)眾人才如同被連環(huán)天雷劈中一般,“轟”的一下炸了鍋!
趙青山幾乎連沖帶撞的要擠開人群追出去,可之前涌入值房的官太多,這會兒又都想追太子,一時間哪里沖的開。
趙青山暴怒之下,指著禮部、蘭臺寺和太常寺的一群官兒,咆哮怒罵道:“你們這些不當(dāng)人子的混帳!不當(dāng)人子的混帳??!”
誰都沒想到,賈琮竟然生出了離宮的心思??!
這他娘的,不是要了親命嗎?
圣天子垂拱而治,這從來都是文官中做夢幻想中才會出現(xiàn)的場景。
卻在賈琮手中實現(xiàn)了……
縱然許多大權(quán)其實還是掌在賈琮手中,甚至趙青山比尋常暴君還苛刻,但是再苛刻他也只是元輔,而非天子。
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,天差地別。
更何況儲君連二黨牽制這等千百年來的帝王術(shù)都不用,全力支持新黨開拓新法大業(yè)。
如此一來,累是累一點,可沒人在后面扯后腿,累心里也舒暢些。
這樣的儲君,古往今來何曾有第二個?
若果真因為朝野要逼太子拋棄妻子骨肉分離,逼得他出宮遠(yuǎn)走,那他們這些臣子又算什么?
千百年后,青史又該如何記載他們?
必是遺臭萬年!
甚至不用千百年后,太子出宮后,隨便寫幾闕“怨詞”,傳遍天下后,他們這些奸臣佞臣,就再無立錐之地了。
念及此,值房內(nèi)諸臣再無敢為天下先的大義凜然,紛紛勸趙青山道:“太傅太傅,快去叩闕,快去叩闕!一定要勸太后和皇上改了主意,既然二位小王爺不能克承大統(tǒng),其他的事,該退一步就退一步罷!社稷為重,社稷為重?。 ?
趙青山聞氣的仰倒,剛才亂放狗屁的人是你們,這會兒卻讓老夫去擦屁股?!
不過他也知道這會兒不是生氣的時候,警告道:“外面清流該如何整治你們自己看著辦,老夫進宮去見太后皇上,若是外面再出現(xiàn)意外,老夫也掛冠離去罷了!讓你們好好當(dāng)這諍臣賢臣??!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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