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怕別人對他惡,但是委實受不得旁人對他太好,尤其是以性命為代價。
盡管他明白,劉耀倫忠的是他心中的大義,忠的是太子這個位置的知遇之恩。
但無論如何,這份效忠,終究是落在了賈琮身上。
用幾乎闔族之殤,來忠于王事。如今劉家滿門,只剩下那些孤寡婦孺。
賈琮心中著實心痛!
含元殿上的事自然瞞不過太后和武王,這還是賈琮歸宗之后第一次發(fā)那么大的火,所以二人如同哄小孩般,一直在說著好話。
“太子,劉耀倫這人,朕知道,古板的緊。當(dāng)年在方程麾下,沖鋒打仗勇猛無匹。只是人一根筋。也是朕疏忽了,忘了他的秉性,不然理當(dāng)料到他會有此布置。只是將軍馬革裹尸還,且一戰(zhàn)立下千古功勛,并非哀事。若非太子不許,此次帶先鋒大軍的,便是朕了!至于那些官……歷朝歷代,君王都得容忍那起子老鴰官兒,要路暢通嘛,太子又何必將他們放在心上?”
賈琮無奈勸了聲:“父皇,龍體重要……且兒臣不是和誰慪氣,只是覺得劉耀倫實在是……何必這樣做?再者也不必非等到先鋒大軍覆滅吧?”
武王聞,登時正色道:“太子,你一定要牢記,慈不掌兵!那一萬大軍既然已經(jīng)擺明了是要做餌,要吊住喀爾喀蒙古二十萬大軍,就斷沒有活下來的道理。一來不可能從容而退,若是狠狠咬了敵人一口,還能從容而退,這般強大,會讓敵人警覺。草原蒙古是以草原狼為戰(zhàn)爭之師,對戰(zhàn)機十分敏感。打不過,見機不妙時,必會退去。若不能畢其功于一役,讓他們四處騷擾,后患無窮,形勢將會立刻復(fù)雜甚至崩壞。沙場之上,婦人之仁最要不得!其二,先鋒大軍若是撤退,也極容易造成潰兵之勢,沖擊己方軍陣,此為兵法大忌。
劉耀倫以一萬雄兵襲營,覆滅喀爾喀蒙古三萬先鋒軍,先鋒軍自身也損失不小,勉強維持三日而無救兵,既給了喀爾喀蒙古希望,又爭取了足夠的時間,派大軍繞至敵軍后方,抄了他們的牛羊軍糧,逼得喀爾喀蒙古三部不得不和他決一死戰(zhàn)。
這是劉耀倫謀略的核心,所以那一萬大軍,只能進,絕不能退。此事,劉耀倫做的沒有差錯。
漢時大將軍衛(wèi)青以李廣為先鋒大將,用的便是此計!”
一談到兵事,武王精神頭都盛了三分。
他拉著面色平靜的賈琮,難掩興奮道:“只是連朕都沒想到,火器之威竟能有如此之大,四十六門神武大炮齊轟,千余枚地雷連環(huán)爆破,火器營從側(cè)面高坡排開一字長蛇陣連續(xù)射擊。以八萬一戰(zhàn)覆滅二十萬蒙古鐵騎,自身折損不過兩萬。這等戰(zhàn)法,莫說喀爾喀蒙古,就是朕親率大軍,遭遇了也要吃大虧的。了不得!了不得!”
看武王無比向往的神色,眼神激蕩,顯然恨不能親眼目睹此戰(zhàn)。
“皇兒啊……”
雖然太后最愛幼子,可此時得到葉清幾回眼神示意后,還是嗔道:“元壽心情不好,你還同他說這些?”
武王聞一怔,看了眼太后,又轉(zhuǎn)頭看了看賈琮,見他面色淡然,失笑道:“是朕忘了,遇到了百年難逢的大戰(zhàn),有些忘乎所以了。這個……太子,別多想了,打仗焉有不死人的……”
太后氣笑道:“哪有這般安慰人的道理?”嗔罷,同賈琮笑道:“元壽啊,哀家同你說個好的,儲秀宮今日又進了一批新人,是打江南來的。哀家過了眼,哎喲喲,真是好顏色??!什么樣的都有,還有一個極好的,真真是沒得說!對了,她還是你的舊識呢!”
“舊識?”
原本沒什么反應(yīng)的賈琮聽聞竟是故人,不由好奇起來。
一旁葉清見他終于變了臉色,不由嗤笑一聲,同武王笑道:“九叔,瞧見了沒?外面人其實沒罵錯吧?”
前些時日人心惶惶,不少人拿太后為賈琮大肆選秀說嘴。
雖然此為太后主意,但在謠里就變成了太子貪花好色,非鬧著要宮廷選秀,遴選天下美人以充實后宮。
此刻葉清拿來打趣,顯然是在嘲笑賈琮。
太后不樂意的輕輕拍了葉清胳膊一下,嗔道:“頑皮!”
然后又回過頭對賈琮笑道:“哀家聽人說,哀家為太子選秀是為了壓著太子后宮里的賈家女孩子,這等離間天家骨肉的誅心之,著實可惱!只是哀家也不愿和那些人分辯什么,正巧,聽說這回送進宮里的女孩子里,就有一個賈家的親眷,哀家使人叫來一看,哎喲,可真是好顏色哪!”
“賈家的親眷?”
賈琮愈發(fā)摸不著頭腦,看向殿內(nèi)坐在右邊末位的黛玉,黛玉只笑吟吟的不說話,葉清在一旁笑的歡快。
賈琮沒法子,又看向侍奉在外側(cè)的寶釵等人。
在慈寧宮太后面前,太子妃有座位,盡管是末位,但也是身份的象征。
其她女孩子只能站著侍奉……
放在百姓家,這就叫站規(guī)矩。
萬幸的是,太后為了讓東宮早日繁衍血脈,平日里都不會叫她們來。
此刻寶釵見賈琮看來,也抿嘴輕輕一笑,目光和賈琮對視了稍許。
賈琮登時反應(yīng)過來,面色古怪道:“該不是,寶琴那丫頭吧?”
葉清這下激動了,一拍手心,哈哈笑著叫道:“瞧瞧,瞧瞧!我就知道,那丫頭生成那樣,元壽斷沒有不惦記的道理!”
賈琮聞,見周圍女孩子都眼神異樣的看著他,哭笑不得。
只這一笑,連武王的眼神都變了。
方才他說的口干舌燥,然而他這個寶貝太子連臉色都不變一下。
如今提起一個好看的姑娘,就開始笑了?
賈琮見眾人都看著他,心里既好笑,也有些感動。
他知道,這是這些家人們擔(dān)心他難過,才合起來一起拿他頑笑逗樂,分散他沉郁的心情。
或許她們知道,口頭的安慰是沒用的,還得來些實際的……
可是,寶琴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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