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說袁尚與審配商議：“今曹兵運糧入白溝，必來攻冀州，如之奈何？”配曰：“可發(fā)檄使武安長尹楷屯毛城，通上黨運糧道；令沮授之子沮鵠守邯鄲，遙為聲援。主公可進兵平原，急攻袁譚。先絕袁譚，然后破曹?！痹写笙?，留審配與陳琳守冀州，使馬延、張-二將為先鋒，連夜起兵攻打平原。
譚知尚兵來近，告急于躁。躁曰：“吾今番必得冀州矣?！闭f間，適許攸自許昌來；聞尚又攻譚，入見躁曰：“丞相坐守于此，豈欲待天雷擊殺二袁乎？”躁笑曰：“吾已料定矣?！彼炝畈芎橄冗M兵攻鄴，躁自引一軍來攻尹楷。兵臨本境，楷引軍來迎?？鲴R，躁曰：“許仲康安在？”許褚應(yīng)聲而出，縱馬直取尹楷?？胧植患?，被許褚一刀斬于馬下，余眾奔潰。躁盡招降之，即勒兵取邯鄲。沮鵠進兵來迎。張遼出馬，與鵠交鋒。戰(zhàn)不三合，鵠大敗，遼從后追趕。兩馬相離不遠，遼急取弓射之，應(yīng)弦落馬。躁指揮軍馬掩殺，眾皆奔散。
于是躁引大軍前抵冀州。曹洪已近城下。躁令三軍繞城筑起土山，又暗掘地道以攻之。審配設(shè)計堅守，法令甚嚴，東門守將馮禮，因酒醉有誤巡警，配痛責(zé)之。馮禮懷恨，潛地出城降躁。躁問破城之策，禮曰：“突門內(nèi)土厚，可掘地道而入?！痹瓯忝T禮引三百壯士，夤夜掘地道而入。卻說審配自馮禮出降之后，每夜親自登城點視軍馬。當夜在突門閣上，望見城外無燈火。配曰：“馮禮必引兵從地道而入也?！奔眴揪\石擊突閘門；門閉，馮禮及三百壯士，皆死于土內(nèi)。躁折了這一場，遂罷地道之計，退軍于洹水之上，以候袁尚回兵。袁尚攻平原，聞曹躁已破尹楷、沮鵠，大軍圍困冀州，乃掣兵回救。部將馬延曰：“從大路去，曹躁必有伏兵；可取小路，從西山出滏水口去劫曹營，必解圍也?！鄙袕钠洌灶I(lǐng)大軍先行，令馬延與張-斷后。早有細作去報曹躁。躁曰：“彼若從大路上來，吾當避之：若從西山小路而來，一戰(zhàn)可擒也。吾料袁尚必舉火為號，令城中接應(yīng)。吾可分兵擊之?！庇谑欠謸芤讯?。卻說袁尚出滏水界口，東至陽平，屯軍陽平亭，離冀州十七里，一邊靠著滏水。尚令軍士堆積柴薪干草，至夜焚燒為號；遣主簿李孚扮作曹軍都督，直至城下。大叫：“開門！”審配認得是李孚聲音，放入城中，說：“袁尚已陳兵在陽平亭，等候接應(yīng)，若城中兵出，亦舉火為號?！迸浣坛侵卸巡莘呕穑酝ㄒ粜?。孚曰：“城中無糧，可發(fā)老弱殘兵并婦人出降；彼必不為備，我即以兵繼百姓之后出攻之?！迸鋸钠湔摗?
次日，城上豎起白旗，上寫“冀州百姓投降。”躁曰：“此是城中無糧，教老弱百姓出降，后必有兵出也?！痹杲虖堖|、徐晃各引三千軍來，伏于兩邊。躁自乘馬、張麾蓋至城下、果見城門開處，百姓扶老攜幼，手持白旗而出。百姓才出盡，城中兵突出。躁教將紅旗一招，張遼、徐晃兩路兵齊出亂殺，城中兵只得復(fù)回。躁自飛馬趕來，到吊橋邊，城中弩箭如雨，射中躁盔，險透其頂。眾將急救回陣。躁更衣?lián)Q馬，引眾將來攻尚寨，尚自迎敵。時各路軍馬一齊殺至，兩軍混戰(zhàn)，袁尚大敗。尚引敗兵退往西山下寨，令人催取馬延、張-軍來。不知曹躁已使呂曠、呂翔去招安二將。二將隨二呂來降，躁亦封為列侯。即日進兵攻打西山，先使二呂、馬延、張-截斷袁尚糧道。尚情知西山守不住，夜走濫口。安營未定，四下火光并起，伏兵齊出，人不及甲，馬不及鞍。尚軍大潰，退走五十里，勢窮力極，只得遣豫州刺史陰夔至躁營請降。躁佯許之，卻連夜使張遼、徐晃去劫寨。尚盡棄印綬、節(jié)鉞、衣甲、輜重，望中山而逃。躁回軍攻冀州。許攸獻計曰：“何不決漳河之水以淹之？”躁然其計，先差軍于城外掘壕塹，周圍四十里。審配在城上見躁軍在城外掘塹，卻掘得甚淺。配暗笑曰：“此欲決漳河之水以灌城耳。壕深可灌，如此之淺，有何用哉！”遂不為備。當夜曹躁添十倍軍士并力發(fā)掘，比及天明，廣深二丈，引漳水灌之，城中水深數(shù)尺。更兼糧絕，軍士皆餓死。辛毗在城外，用槍挑袁尚印綬衣服，招安城內(nèi)之人。審配大怒，將辛毗家屋老小八十余口，就于城上斬之，將頭擲下。辛毗號哭不已。審配之侄審榮，素與辛毗相厚，見辛毗家屬被害，心中懷忿，乃密寫獻門之書，拴于箭上，射下城來。軍士拾獻辛毗，毗將書獻躁。躁先下令：如入冀州，休得殺害袁氏一門老??；軍民降者免死。次日天明，審榮大開西門，放曹兵入。辛毗躍馬先入，軍將隨后，殺入冀州。審配在東南城樓上，見躁軍已入城中，引數(shù)騎下城死戰(zhàn)，正迎徐晃交馬。徐晃生擒審配，綁出城來。路逢辛毗，毗咬牙切齒，以鞭鞭配首曰：“賊殺才！今日死矣！”配大罵：“辛毗賊徒！引曹躁破我冀州，我恨不殺汝也！”徐晃解配見躁。躁曰：“汝知獻門接我者乎？”配曰：“不知?！痹暝唬骸按巳曛秾彉s所獻也。”配怒曰：“小兒不行，乃至于此！”躁曰：“昨孤至城下，何城中弩箭之多耶？”配曰：“恨少！恨少！”躁曰：“卿忠于袁氏，不容不如此。今肯降吾否？”配曰：“不降！不降”辛毗哭拜于地曰：“家屬八十余口，盡遭此賊殺害。愿丞相戮之，以雪此恨！”配曰：“吾生為袁氏臣，死為袁氏鬼，不似汝輩讒諂阿諛之賊！可速斬我！”躁教牽出。臨受刑，叱行刑者曰：“吾主在北，不可使我面南而死！”乃向北跪，引頸就刃。后人有詩嘆曰：“河北多名士，誰如審正南：命因昏主喪，心與古人參。忠直無隱，廉能志不貪。臨亡猶北面，降者盡羞慚?！睂徟浼人?，躁憐其忠義，命葬于城北。
眾將請曹躁入城。躁方欲起行，只見刀斧手擁一人至，躁視之，乃陳琳也。躁謂之曰：“汝前為本初作檄，但罪狀孤可也；何乃辱及祖父耶？”琳答曰：“箭在弦上，不得不發(fā)耳?！弊笥覄裨隁⒅辉陸z其才，乃赦之，命為從事。
卻說躁長子曹丕，字子桓，時年十八歲。丕初生時，有云氣一片，其色青紫，圓如車蓋，覆于其室，終日不散。有望氣者，密謂躁曰：“此天子氣也。令嗣貴不可！”丕八歲能屬文，有逸才，博古通今，善騎射，好擊劍。時躁破冀州，不隨父在軍中，先領(lǐng)隨身軍，徑投袁紹家，下馬拔劍而入。有一將當之曰：“丞相有命，諸人不許入紹府?！辈贿惩?，提劍入后堂。見兩個婦人相抱而哭，不向前欲殺之。正是：四世公侯已成夢，一家骨肉又遭殃。未知性命如何，且聽下文分解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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