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舜英乍聽之下挑了眉頭,明沅自小到大自來沒惹過事,打舜華的那一回,他抱著灃哥兒看了全程,打的時候干脆利落,推的時候一干二凈,倒納罕起來究竟是甚事竟能讓紀氏禁她的足。
紀舜英深知紀氏為人,能叫她氣的要禁足了,必是大事,可明沅在后宅里頭,又能有什么大事,他甫一問,灃哥兒就小老頭兒似的嘆了口氣:“還能為著什么,姐姐一時義氣?!?
他那么丁點兒大就看見姐姐打了一場架,從來就知道自己的姐姐絕不是外頭看著這么個溫吞性子的人,她要是爆起來,那就不是小事兒,問明沅,明沅只是搖頭,叫他不必多問,不過是多了口舌招來的。
灃哥兒哪里能信,就算是四姐姐多口舌,他姐姐也不會多嘴說些不討喜的話的,哪知道問了九紅,知道自家姐姐把梅表哥未死的消息捅了出去,灃哥兒張了嘴巴說不話來了,他再沒想著姐姐還會辦這樣的事兒。
這可不是小事,家里上上下下哪一個不瞞得風雨不透的,二姐姐知道了,還不得尋死覓活,她若是鬧志來了,誰也落不著好,大伯母一著急一上火,大伯可不得興師問罪,到時候姐姐縱沒錯也錯,還不知要怎么挨罰呢。
灃哥兒急的滿頭是汗,紀舜英來拜年,久等不見明沅出來,紀氏更是提也不提,他心里就已經起了疑,等灃哥兒拉了他面帶急色,紀舜英的眉毛已經皺了起來,等知道了緣由,他竟笑了一聲。
把灃哥兒笑呆了,他眨巴著眼睛看看在他心里極厲害的姐夫,學里可無人不知道他的,灃哥兒為著這,還很受過一向的追捧,他那書簍里,總有幾篇紀舜英作的文,連著館長也來借閱,更不必提同窗們了。
學里哪個不知道紀舜英是魁星,灃哥兒官哥兒很是得意,家里有這么個親戚,往后這個親戚還是他姐夫,說起來都面上有光,灃哥兒也不藏私,確是拿了幾篇,抄了出去傳閱。
這會兒他急的冒汗,姐姐不上心,不想著怎么叫太太軟一軟,還裁起衣裳來,又拿了杭綢說要替他也做也一件,灃哥兒一面站著給明沅量身,一面呼哧呼哧的喘氣發(fā)愁,姐姐不上心就罷了,姐夫竟然也不上心,還笑起來,這事兒哪有可笑之處。
紀舜英伸手就摸了他的頭:“你姐姐心里有數(shù),姑母也是在譜的人,過得這一向就好了。”看灃哥兒還哀聲嘆氣,面上滿是笑意:“你又不是不曾見過你姐姐意氣的樣子,也沒什么好驚的?!?
說的灃哥兒愣住了,這才想著不獨他看見了,紀舜英也看見了,心里暗叫一聲糟糕,姐姐原是個母老虎,還算拿個紙糊的溫柔模樣騙過了表哥,這下成了惹事精,以他來看,這兩種最惹人厭,灃哥兒以己度人,表哥要是不喜歡她可怎么辦?
他心里多一樁擔憂的事,等官哥兒來尋他,見他坐著書桌前不住嘆氣,知道他心里憂什么:“到年節(jié)就好了,娘定要把六姐姐放出來吃年飯的,咱們多說兩句好話,這事兒就了了?!?
官哥兒倒真沒覺得這是大事,拿手拍拍他的肩,灃哥兒在家時與官哥兒處的平常,可到了外頭這兩年卻跟他無話不談了起來,只他們兩個兄弟,在學里就挨著住,彼此就比旁人親近的多,一來二去怎么不親近。
灃哥兒想了會子,告訴了官哥兒,官哥兒更不明白了,他還小的時候明潼就嫁了出去,他還沒到擔心這個的時候,只想著姐姐成婚是不是就往外頭住一天,等過了一夜,就又回來了,還長久的呆在家里。
等官哥兒知道姐姐嫁了人就再難回來,蒙著被子哭了一場,紅了眼睛去跟紀氏說,叫她把明潼接回來,不要嫁到鄭家去。
他那會兒經過事了,如今再看灃哥兒,雖年紀比他大,可這上頭他卻先經過,拍了他的肩膀告訴他:“急個甚,等你出息了,自然沒人敢欺負六姐姐?!?
紀氏一向對他說,說原來姐姐帶著他,既嫁出去就要靠娘家,他就是姐姐依靠了,官哥兒把這個道理告訴灃哥兒,老氣橫秋的背著手:“大丈夫不獨要封妻蔭子,嫁出去的姐姐妹妹,都要當她們的靠山。”
灃哥兒還自來沒聽過這樣的話,紀氏雖也說過幾回,可明沅打小就沒催逼過他,他這會兒聽住了,想一回卻是這個道理,打定了主意等新年過了,就把那畫卷收了去,一心讀書。
紀舜英來了一回沒見著明沅,知道紀氏是真打算罰她了,他也不往紀氏跟前說破,總歸是年節(jié)里頭,只沒交際總來坐上一刻。
他也不提叫紀氏放了明沅出來的話,街市上辦些個年貨,或是瓜子生果類的炒貨,或是路過鼎香樓買些鵝肉包子水晶糕點,拎著就過來了,門上見他來的多,知道不是正經拜年,干脆也不通報,由著他自個兒到二門上。
紀氏自然明白紀舜英的用意,可明沅卻是不能不罰的,她也知道明沅怕是臨時起意,這個年紀的小姑娘,心頭還有口熱血,見著明芃那番深情,怕是受其所感,可這根本就不是她該管的事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