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溪沒有客氣,朱厚照賜座他便坐下,坐下來后也沒有主動跟朱厚照說話。
此時最緊張的要數(shù)劉瑾,生怕沈溪不識相,跟朱厚照說一些朝中的事情,當(dāng)然最怕的還是沈溪無中生有污蔑他。
“要阻止姓沈的小子耍陰謀詭計,讓他見不到陛下的面最好,但在朝中眾多大臣中,姓沈的小子算是最識相的一個,通常不會在陛下面前說三道四……反倒是謝于喬那些人,我更要小心些,那幫人本事不大就會叫喚?!?
朱厚照望著沈溪,一時間竟然有些生疏感,半晌后才說道:“沈尚書,其實朕召你來……是有件事想跟你說?!?
“朕得知,韃靼人派來使節(jié),如今人已到宣府,想入朝覲見,地方官府不敢做主,特意向朝廷請示。朕之前已定下兩年平草原之國策,所以……在這件事上朕很猶豫,不知是否該允許他們?nèi)氤肼犅犇愕囊庖??!?
沈溪問道:“那陛下是想見,還是不想?”
“咳咳!”
朱厚照咳嗽兩聲,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,“朕尚未有具體想法,其實見或者不見都可,因為無論是否賜見,都改變不了朕之前定下的兵發(fā)草原、封狼居胥的計劃,沈尚書切勿誤判……”
劉瑾趁機(jī)道:“沈尚書,陛下問你的意見,你只管回答便可,怎么可以倒過來問陛下呢?”
朱厚照瞪了劉瑾一眼,似在怪責(zé)其多嘴多舌,但沈溪察覺到,小皇帝這會兒根本沒有真正怪罪劉瑾的意思。
朱厚照和劉瑾基本已是“狼狽為奸”,說不清到底誰對大明朝廷的破壞力更大……劉瑾固然可惡,但要不是朱厚照縱容,斷不會出現(xiàn)如今目前大臣離心離德的情況。
朱厚照道:“沈尚書不必遮掩,有話直說便可?!?
沈溪道:“既然陛下讓說,那臣就講一些自己的淺見……嗯,還是見吧!”
“???”
朱厚照對沈溪的建議非常意外,這個回答太過直接了,一時間他竟然沒反應(yīng)過來。
劉瑾皺眉:“沈尚書,您這意見是不是太過草率了……為何要接見那些番邦使節(jié)?你得說出個理由來,陛下準(zhǔn)備平定草原,撕破臉是遲早的事情,現(xiàn)在你卻說要賜見其使節(jié),這不是對敵示弱嗎?”
大明自立國以來便不與草原部族茍且,近百年來邊關(guān)戰(zhàn)火不斷,朝廷只有在戰(zhàn)敗或者沒精力跟草原人交戰(zhàn)的情況下才會選擇和談,開放一兩個口岸做生意,等大明元氣恢復(fù)后,貿(mào)易口岸就隨之關(guān)閉,然后再次進(jìn)入戰(zhàn)爭模式。
沈溪道:“見個番邦使節(jié),便是示弱,那以劉公公之意,大明君主以前接見高麗、琉球等國使節(jié),都是示弱咯?”
“嗯?”
劉瑾瞠目結(jié)舌,無法置答。論辯才,他自認(rèn)跟沈溪有一定差距,之所以插話是不想讓沈溪在朱厚照面前占據(jù)主動,在他想來,朱厚照沒有讓他回避,應(yīng)該是有這方面的考量……他的存在,可以緩解一下君臣間的緊張氛圍。δ.Ъiqiku.nēt
朱厚照一抬手,打斷沈溪跟劉瑾間的對話,問道:“沈尚書,你可以說說具體原因嗎?”
沈溪道:“原因很多,但總結(jié)起來,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。”
沈溪的回答依然很簡單,朱厚照聽了卻需要琢磨很長時間,因為這話蘊(yùn)藏的信息量實在太大。
“例行公事,例行公事……”朱厚照思索半晌后,微微點了點頭,“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,見或者不見都那樣,不如見見,這樣也算是兵法中知己知彼百戰(zhàn)不殆,沈尚書是這意思吧?”
沈溪站起身,恭敬行禮:“陛下圣明!”
這話出口,沈溪已經(jīng)有要告辭離開的意思……該說的話說完,沒必要留下來聽朱厚照嘮叨。
朱厚照面色略顯尷尬,看著沈溪道:“沈尚書,你就沒有什么好建議?比如說,此番見韃靼使節(jié),朕應(yīng)該怎么做,總歸要防備他們竊取大明的情報回去吧?若是最后鬧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,那就不好了!”
沈溪聽到朱厚照的話不由皺眉,心想,你這家伙自小有那么多名師大儒教導(dǎo),結(jié)果當(dāng)上皇帝后學(xué)問不但沒見增長,反而變得不學(xué)無術(shù)起來。
劉瑾出糾正:“陛下,這怎么能算是偷雞呢?賊子才偷雞……”
“一邊站著去,朕沒問你!”
朱厚照瞪了劉瑾一眼,又看向沈溪,似乎想得到一個結(jié)論。
沈溪道:“若陛下不放心,那就由兵部統(tǒng)籌負(fù)責(zé)接待事宜,斷不讓韃靼人占得便宜……不知陛下是否恩準(zhǔn)?”
“嗯?”
朱厚照聽到沈溪的回答,沒有第一時間表態(tài),而是側(cè)頭看了劉瑾一眼,顯然他現(xiàn)在更愿意采納劉瑾的意見。
這算得上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改變,畢竟朱厚照跟劉瑾朝夕相對,就算明知道沈溪能力突出,也更愿意相信劉瑾這樣的近臣。
劉瑾也在認(rèn)真琢磨這個問題,到底要不要讓兵部負(fù)責(zé)接待韃靼使節(jié)事宜,最后硬著頭皮建:“陛下,沈尚書主動請纓,自然再好不過。有沈尚書接待,一定可以體現(xiàn)我大明威嚴(yán),令夷狄心驚膽顫……陛下有沈尚書這樣的能臣,實在可喜可賀!”
朱厚照欣慰點頭,笑呵呵地說道:“這話中聽,韃靼人幾次犯境,都被沈尚書領(lǐng)兵擊退,恐怕韃靼人心里已經(jīng)有陰影了……沈尚書可說是我大明第一能臣,由沈尚書領(lǐng)銜接待事宜,韃靼人還不俯首帖耳?哈哈,事情就這么定了!”
“臣領(lǐng)命!”
沈溪不動聲色,行禮道。
之前劉瑾暗自竊喜,覺得沈溪接了個燙手的山芋……接待韃靼人可不是什么好差事,畢竟外交無小事,一旦哪里做得不好,便會將缺點無限放大。另外,在劉瑾看來,如此沈溪便會分心他顧,朝中會少一大隱患。
但現(xiàn)在見沈溪如此淡定,劉瑾有些遲疑了,覺得自己好像中了沈溪的詭計。
“不對不對,到底有哪里不妥呢?瞧這小子淡定的神色,一看就早有準(zhǔn)備,怕是來之前就已經(jīng)想好如何來跟陛下奏對,那主動請纓接待韃靼人,不會也有什么陰謀吧?”
劉瑾怎么想,都沒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有關(guān),繼續(xù)琢磨開了:“就算他想誣陷我跟韃靼人勾連,陛下也不會采信,之前我在宣府,幫陛下取得對韃靼一戰(zhàn)的勝利,足以證明清白。但除此之外,實在想不出他有何陰謀……對了,難道他不是為了對付我,而是另有圖謀?莫非他對兩年平定草原不自信,想藉此把事情延后?”
此時的劉瑾,已患上被迫害妄想癥。沈溪的老謀深算,讓他時刻充滿警惕。沈溪的威脅實在太大了,每走一步棋他都要琢磨半天,此時揣摩不透,打定主意回去后便叫來張文冕和孫聰商議,找出沈溪如此做的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