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
紫宸殿側(cè),六部檔案庫。
這里是帝國的記憶,是一座由故紙堆砌而成的、沉默的巨山。
空氣中彌漫著陳年書卷、桐油和時光混合的獨特氣味。
一排排頂天立地的巨大書架,如同沉默的巨人,森然矗立,架上那數(shù)以百萬計的卷宗,記錄著大周朝數(shù)百年的風(fēng)雨榮辱,也埋葬著無數(shù)的機密與陰謀。
當那扇沉重的、需要四名太監(jiān)合力才能推開的庫門在賈環(huán)身后緩緩關(guān)閉時,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被隔絕了。
整個世界,只剩下他一個人,以及這無窮無盡的、沉默的過往。
國庫虧空,積弊日深。北方大旱,南方洪澇。問：若無銀可撥,無糧可調(diào),當如何,方能不使一民餓死,不叫一地生亂
皇帝的題目,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,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。
這不是策論,這是天問。
一道將歷朝歷代所有名臣將相都可能問倒的、真正的無米之炊。
賈環(huán)沒有立刻去翻閱卷宗。
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浩如煙海的檔案面前,閉上了眼睛。
現(xiàn)代投行精英的思維,如同一臺高速運轉(zhuǎn)的超級計算機,瞬間啟動。
無銀可撥,無糧可調(diào)。
這不代表天下真的沒有銀和糧。
這只代表,屬于朝廷的銀和糧,已經(jīng)枯竭。
而真正的財富,如同一條條潛藏于地下的暗河,正以土地、房產(chǎn)、金銀、珠寶、古玩、商貨的形式,沉淀在那些王公貴胄、士族門閥、豪商巨賈的府庫之中。
問題不是無,而是堵。
是財富的流動性,被徹底堵死了。
皇帝要的,不是一個變出銀糧的戲法,而是一個能讓這些沉淀的財富,重新流動起來,去滋潤那些干涸龜裂的土地和嗷嗷待哺的災(zāi)民的......
方法。
一個在現(xiàn)代金融體系中,再基礎(chǔ)不過的概念,在他腦海中清晰地浮現(xiàn)出來信用。
國家的信用。
用國家未來的稅收能力作為抵押,向現(xiàn)在持有財富的階級,借一筆救命的錢。
這,就是唯一的破局之法。
想通了這一點,賈環(huán)才睜開眼睛,那雙眸子里,再無半分迷茫,只剩下冰冷而銳利的決心。
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