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僅是杜蘅蕪,夜半、朱厭這些在他身側的也沒能逃掉,一連幾日都承受著來自伯爺身上的低壓。
說來也氣人,既然是坤儀殿下惹了他不高興,那他怪坤儀去不就好了,聶衍不,他對坤儀還是溫溫和和,但對他們,那就是北風般殘酷了。
朱厭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因為辦事不力被罰了板子,夜半也因著跟蘭苕來往過多,被主子冷笑著調去了三司里歷練。
說實話,夜半不覺得跟蘭苕來往過多是什么錯處,畢竟兩人你情我愿的,又沒什么見不得人的,頂多是主子自己心里有氣,扭頭看見蘭苕給他送菓子,殿下沒給他送,心里不舒坦了,所以變著法兒地把他調遠點。
但夜半很聰明啊,他逮著機會就對聶衍道:“殿下對您還真是用了心了?!?
聶衍原是想接了他傳來的信就繼續(xù)把他扔回上清司的,聞倒是頓了頓,不咸不淡地“哦?”了一聲。
夜半立馬就道:“原先在您身邊還不覺得,這去上清司一看,殿下豈止是用心,簡直是用心良苦,您出去掃一眼就知道,如今這盛京里,誰不歌頌伯爺美名?!?
除妖是頭等大事,而坤儀并未像盛慶帝那般打壓上清司,反而是將伯爺?shù)墓诿髅靼装渍迅嫣煜拢踔琳伊智嗵K寫了好幾篇文章傳閱民間,囑咐茶樓先生一月十次地詳說。
是以,就算是街上十歲的孩童,提起昱清伯,都會兩眼放光,大聲說那是他的榜樣。
“殿下大抵是知道名聲不好很多事就都不好辦,所以將您護得極為周全,往后您就算是當場化龍,大宋的人也未必會覺得龍是妖怪,只會因著您做的好事,將龍奉為神?!币拱肜^續(xù)道,“就杜大小姐所,殿下從未對旁人花過這么多心思?!?
“包括杜素風?!?
聶衍沉默地聽著,等他說完,才淡淡地哼了一聲。
夜半以為他不信,還想再說,卻見主子站起了身,拂袖道:“回信讓淮南去送?!?
眼眸一亮,夜半連忙笑著謝恩,乖巧地在自家主子身邊站好。
與鄰國的合作達成,又少了妖怪滋擾,大宋的貿易開始蓬勃發(fā)展,坤儀施政合理,短短半年,國庫就開始充盈起來。
朝中不是沒有奸佞,但多數(shù)不用等到坤儀動手,就被上清司清查了,故而后世上清司甚至逐漸變成了一個督察朝中官員的部門,這倒是后話。
眼下坤儀輔國政績卓然,杜相一次又一次地請她祭祖,朝中那些原本中立的老臣,也終于是往坤儀的桌上放了奏折。
“殿下治國有方,宋家先祖皆可見,還請殿下早日登基,免除禍患?!?
“殿下登基可安民心。”
“還請殿下早做打算?!?
坤儀將奏折掃過,放在一旁,又瞥了一眼遠處的天。
樓似玉說,昨天夜里那塊晶石發(fā)了光,九天之上應該很快就有動靜了。
但,有動靜未必是好事,畢竟就算撇開屠殺凡人的罪名,聶衍也未必能順利登上九重天。
“你最好不要插手他的事,插手你也什么都做不了?!鼻赜絮o平靜地道,“你該做的都做了,剩下的就是等著提供證詞?!?
在秦有鮫看來,坤儀體內關著青雘還沒有被聶衍撕碎已經是極其幸運的了,她能平安活著比什么都要緊。
坤儀十分乖巧地答:“放心吧師父,我也沒想做什么?!?
她接受了杜相的勸諫,決定在七日之后祭祖,按照宮規(guī),這七日里她便要沐浴齋戒,念經誦佛。
但坤儀翻著白眼問宮中司儀:“我念經誦佛,你幫我批閱奏折?”
司儀白著臉直搖頭。
于是,一切禮儀如常準備,坤儀卻是拉著聶衍滿盛京地跑。
今天去吃珍饈館的新菜,明日去品舒和館的名茶,來了興致,還叫上幾個來往多的朋友,在上陽宮背后的庭院里烤兔子。
“殿下這是有什么喜事?”杜蘅蕪好奇地打量她。
“沒,高興么?!币煌刖葡露?,坤儀笑得臉上和眼眶都粉粉嫩嫩的,“咱們大宋如今好了不少,我高興。”
聶衍接住她有些踉蹌的身子,輕輕揉了揉她的額角:“以后還會更好的?!?
“是呀,還能更好?!崩x望著他,從自己懷里抽出一卷東西來,“你看看,咱們這樣相處成不成?”
聶衍將這東西打開,發(fā)現(xiàn)是她規(guī)劃的妖市。
大宋的妖怪,吃人的都去了仙島,不吃人且喜歡生活在凡間的,也被她上了戶籍,只是戶籍上會有特殊的花紋,只有上清司的人能分辨。
“我想過了,一直靠你壓著,你總有走的一天呀,既然除不盡他們,那就立這么些條約,凡人歸我約束,妖怪歸上清司約束。”
她的想法十分大膽,竟是要讓妖怪與凡人共存,但具體規(guī)劃得也很細致,大到婚配律法,小到濫用妖法行騙亦或是傷人,都列了各自的處理規(guī)矩。
人肉對妖怪始終是一種致命的吸引,所以她的私塾也會繼續(xù)辦下去,教更多的百姓從妖怪手下保命。而妖怪大多不通人情世故,被騙錢財也會由官府替他們討回公道。
這不是能長治久安的辦法,但一定是當下這情況里最好用的辦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