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夜無眠,燈光閃閃。
在朱元璋的面前,放著一頂頭盔,面前還有一面旌旗,傅友德單膝點地,再拜道:“臣慚愧,到岸邊的時候,陳友諒已經(jīng)坐小船跑了,臣只追到了這些東西?!?
朱元璋把頭盔拿在手里,掂了掂,挺重的,上面嵌著兩條金龍……陳友諒稱王草率,身邊用的東西也好不到哪里去,只是他原來的頭盔,加了兩條龍,用了些明黃的綢緞,倒像是戲臺子上用的行頭。
老朱一伸手,抽出了刀,將上面的兩條金龍撬下來,吧嗒,掉在桌上,還是實心的,可以給夫人打一對金鐲子了。
朱元璋笑呵呵收起,隨后讓傅友德近前來,老朱一探手,把頭盔戴在了他的頭上。
“大小正好,戴著,你的功勞,咱時刻都記在心里了?!?
傅友德一振,連忙大禮參拜,磕頭作響。
“上位天恩!臣銘刻肺腑!”
老朱笑了,“好好領(lǐng)兵就是,你是入過巴蜀,打過關(guān)中的將才,在咱旳手下,也是絕無僅有的。這次收攏兵馬,你的手下擴充為一個整營,五千六百名士兵,再給你一千八百匹戰(zhàn),其余的東西,讓兵部配齊。”
傅友德著實是吃驚非小,朱元璋已經(jīng)把他放在了和淮西諸將并駕齊驅(qū)的位置上。這份恩典,不可謂不重!
傅友德想了想,又道:“上位,臣斗膽進,陳友諒雖然慘敗,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,他在漢陽還有不少兵馬,如果給他一些時日,難免不會死灰復(fù)燃,臣以為應(yīng)該立刻追擊陳友諒,直搗漢陽,斷了他的根本,滅了此獠!”
朱元璋不動聲色,微微沉吟,便問道:“如今陳軍潰散各處的,還有多少?”
傅友德一驚,還是道:“沒有二十萬,也有十五萬。”
朱元璋又道:“那這些人潰散到了哪里,現(xiàn)在又做什么?”
傅友德不敢遲疑,忙道:“除了尚在浮梁的張定邊之后,在江州,瑞州,袁州,各處皆有潰軍?!?
朱元璋頷首,又道:“那這些潰軍都在干什么?”
傅友德的額頭漸漸冒汗,只能道:“他們正在肆意殺戮,搶奪百姓,為非作歹,為禍一方?!?
“是啊,大軍之后,必有荒年。陳友諒已經(jīng)沒了大半條命,就算給他幾個月,也恢復(fù)不了元氣。相反,江西之地,人口稠密,物產(chǎn)豐富,迅速控制江西,咱治下的百姓,就能翻倍。爭天下,爭天下,說到底爭得還是百姓啊!”
傅友德稍微思忖,便連忙點頭,“臣明白了,多謝上位教誨?!?
朱元璋道:“你既然明白了,就立刻領(lǐng)兵,先去拿下江州,記住,要愛護百姓,不許殘民害民,懂嗎?”
“懂,臣明白!”
傅友德連忙下去,朱元璋看著他的背影,微微沉吟。
打天下容易,治天下難。
別說治天下,就算是接收新地盤,都不是容易的事情。
朱元璋渡江的時候,一江之隔,淮西和金陵的話就有很大區(qū)別。
如今進軍江西,差別就更大了。
軍民溝通不暢。就會有誤會,有沖突,不免流血死傷。
因此處理這些事情,必須慎之又慎。
張希孟去勸說歐普祥,朱元璋讓傅友德?lián)喂艚莸闹髁Γ际沁@些考慮……說實話,打仗之前,需要考慮的只是如何能贏,而戰(zhàn)勝之后,方方面面,多如牛毛,反而更麻煩了。
朱元璋稍微思忖,外面就有腳步聲,是張希孟來了。
“先生,歐普祥不愿意上道吧?”
張希孟頷首,無奈道:“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,分封外面的疆土,沒有那么簡單,也不是誰都能輕易接受的?!?
老朱淡然一笑,“先生,其實咱也想到了,可咱還是同意了,你知道為什么嗎?”
張希孟一笑,“主公向來都是迎難而上,自然不會被區(qū)區(qū)困難嚇倒!”
老朱大笑,“先生,以你的睿智難道不知道,咱們要走一條前所未有的路,處處上坡,每一步都是艱險!分封蠻夷之地,讓他們建國,羽翼中華,如今這幫人不愿意,不代表以后也不愿意??偠?,這是咱們的方向……這人啊,只要有了目標(biāo),便是泰山,都能搬開了!”
老朱站起身,豪情萬丈,用力揮舞拳頭,充滿了力量。
“歐普祥不識抬舉不要緊,是他自己糊涂,要不了多久,他自己就會悔之晚矣。”
張希孟一笑,“用不著多久,他現(xiàn)在就該后悔了。”
話音沒落,郭英就匆匆進來。
“上位,張相……歐普祥求見,他說自己有罪,上位只管殺他就是,何必慫恿小卒欺辱于他,這么做未免……未免有失公道!”
張希孟呵呵兩聲,“他想要公道,那就給他公道……這些年歐普祥獨霸袁州,當(dāng)真覺得自己如何如何嗎?只要下面的士兵動員起來,揭露他的罪行,十顆腦袋也不夠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