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制,邊軍或是外省官員入京陛見,當(dāng)先遞請奏折,待恩準后,由禮部派官員教習(xí)禮儀。
學(xué)三五日嫻熟后,提前三日內(nèi)沐浴更衣焚香罷,才能入宮覲見。
非如此,如何壯皇威?
如今日這般,卻是極少見……
更讓賈琮心驚的是,他們才剛到驛站沒一盞茶的功夫,距離神京城尚有十五里,宮中竟提前得知了他們的到來。
這等消息之靈敏迅捷,著實駭人!
不敢生輕慢之心。
一路無,賈琮、李虎、崔錚、趙立興四人隨宮中黃門疾馳往皇城。
于大慶殿沐浴更衣后,又等候了大半個時辰,方被宮人引入煌煌大明宮,上書房。
“臣賈琮(李虎、崔錚、趙立興),叩見吾皇萬歲!”
四人入上書房后,被宮人引至叩禮處,行跪拜大禮。
此時,上書房內(nèi)除卻崇康帝外,還有內(nèi)閣四位閣臣,及軍機閣四位軍機。
國朝重臣,悉數(shù)在此。
氣氛凝重。
兩股對立之勢,十分明顯。
崇康帝叫起后,見李虎、賈琮面色肅然恭敬,而崔錚、趙立興二人卻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神情隱隱激蕩,不由暗自頷首。
前兩人為勛貴出身,王公皇親見過不知凡幾,敬畏自然不如后二人。
崇康帝雖然更愿重用后二人,可是只一場千余人戰(zhàn)爭之功,還不足以撐起這二人的前程。
軍中無人照拂,寸步難行。
日后,也未必有甚大仗等著他們?nèi)チ?zhàn)功。
這種情形,縱是帝王之尊,也徒之奈何……
崇康帝簡略的說了幾句嘉獎之后,便直接進入正題:“璦琿將軍蔣克寧上奏,厄羅斯人乞和,請求兩國以談判劃分邊界。雅克薩距長安太遠,無人知前線究竟如何,內(nèi)閣、軍機意見不合。汝四人才從璦琿歸來,說說看,厄羅斯人到底什么情況?羅剎鬼軍力如何?詳實道來,以供內(nèi)閣、軍機參知。”
四人相互看了眼后,自然由地位最高的李虎先,他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李道林,而后躬身道:“啟稟陛下,羅剎鬼,皆虎狼之徒,狼子野心,只可戰(zhàn),不可信也!”
崇康帝看起來很喜歡李虎,竟難得展顏笑道:“羅剎鬼如此殘**詐,那你怎么敢身先士卒第一個攻城?”
上書房內(nèi)除卻李道林外,諸位重臣都笑了起來,連寧則臣都不例外。
李虎聞,登時窘然,又悄悄看了眼理也不理他一眼的李道林,心里惴惴然,面上卻絲毫不露怯,大聲道:“臣為大乾勇士,世受皇恩,焉能畏懼羅剎小鬼?”
“哈哈哈!”
除卻李道林外,三個軍機大臣紛紛大笑。
崇康帝也連連頷首,龍顏大悅,嘉獎道:“果然虎父無犬子,開國公有此后勇,可保百年門楣。李虎勇冠三軍,晉封驃騎校尉!”
此一出,李道林父子連忙躬身拜下,以謝皇恩。
驃騎校尉雖非將軍,卻比尋常雜號將軍貴重百倍。
這是千年前漢武帝冊封霍去病之榮耀。
素以霍驃騎為榜樣的李虎自然大喜過望,其余人目光卻是都有些微妙起來。
有羨者,也有目光閃爍者。
霍驃騎,可是未能活過弱冠之年……
李虎罷,崇康帝又將目光落在趙立興身上,道:“虎賁校尉領(lǐng)三百眾,繞過雅克薩,斷敵糧道,阻敵后援,果敢勇毅,誠孝可佳,晉為虎威將軍?!?
從校尉到將軍,是一道極深的溝壑。
多少軍官一生都邁不過這個門檻,尤其是太平時節(jié)。
趙立興以戰(zhàn)功晉升將軍,自然喜之不盡,再三叩首。
又問厄羅斯之事,答曰:“厄羅斯詭詐如狼不可信,末將愿遠征再戰(zhàn)?!?
此中規(guī)中矩,軍機閣聞均頷首。
此前軍機閣主戰(zhàn),內(nèi)閣主和。
如今自前線歸來的將士皆主戰(zhàn),他們自然高興。
內(nèi)閣四員大臣則不然……
雅克薩之戰(zhàn)雖不大,但勞師遠征,耗費何其恐怖。
萬余大軍駐扎璦琿城,糧餉草秣一日都是恐怖數(shù)字。
再加上路途之遙遠,每送一石糧,都要耗費一成不止的損耗。
如今新法初步大行,國庫剛剛豐裕,他們著實不愿見到好不容易攢出的一點家底全都耗費在戰(zhàn)事上。
尤其是,極可能發(fā)展成無止境的大戰(zhàn)中。
軍機閣自然樂意見到戰(zhàn)爭,沒有戰(zhàn)爭軍方還有什么存在感?
朝中奏請刀兵入庫、馬放南山的折子不知凡幾。
軍方,尤其是靠戰(zhàn)爭發(fā)家的武勛們,豈能善罷甘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