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鵑不說話,只笑著拉她走。
幾步路,便到了正堂。
……
“三弟??!你怎么來了?”
正堂前廳,賈璉看著從天而降面色淡然的賈琮,驚喜非常。
前廳還有一中年婦人,容貌秀麗端莊,乃林如海妾室岳姨娘。
自發(fā)妻賈敏病逝后,林如海便一直中饋乏人,沒有續(xù)弦。
后宅事皆由岳姨娘安排。
得知都中長安來人,岳姨娘自然要出面接見。
只是她也沒想到,來人竟會是榮國府如今的承爵人。
賈琮先對岳姨娘微微頷首,算是見禮。
岳姨娘只是妾,對她行禮于禮不合。
亂來反而會讓人看輕,點到為止正正好。
而岳姨娘見賈琮沒理賈璉,反倒先與她點頭,平靜眼神氣度沉穩(wěn)持重,心中頓時收起了因其年幼而起的輕視之心。
她是見多了人和事的,知道只這等眼神,就不是尋常人能有的。
不過當(dāng)她陪起笑臉時,賈琮已經(jīng)移開了目光,看向賈璉。
賈璉頭上戴著一個璞巾,比旁人的璞巾深些,遮住了右耳。
看起來,賈璉氣色不錯,比起去年時白胖了不少。
賈琮雖比賈璉年幼,但身上承襲著爵位,又是賈家族長,所以也不必行大禮,也只是對賈璉點點頭,道:“一年未見,二哥氣色不錯?!?
雖賈琮好似有些不近人情,連笑臉也沒一個,賈璉卻是不見外,依舊熱情,高興笑道:“江南養(yǎng)人啊……”又有些慚愧道:“倒是三弟清減多了,怎瘦成這樣?想來是黑遼之地太過苦寒。對了,三弟怎會來此?”
賈琮聞?chuàng)u搖頭,道:“先不說這些了,去看看姑丈吧?!?
賈璉聞一拍腦袋,自責(zé)道:“怪我,忘了正事?!闭f著又一聲嘆息,介紹了岳姨娘后道:“姑丈身子不大好了,郎中說也就是這幾日了……”
岳姨娘在一旁哭泣起來。
賈琮冷眼旁觀看的明白,想來岳姨娘和賈璉心里都有數(shù),林如海的身子骨真的不行了,也都有了心理準(zhǔn)備,所以悲傷有些浮于表面。不過岳姨娘應(yīng)該有幾分真意在,畢竟林如海去世后,她也將成為無根之木,心中難免恍惚。
……
入了內(nèi)臥,迎面就是一股腐臭味撲鼻而來。
賈琮嗅的出,這是感染化膿后炎癥得不到控制所致。
在這個時代,便是絕癥。
自前線下來,賈琮知道所謂的戰(zhàn)斗減員,至少有七成甚至更高的比例,都是因為這種傷病難治而亡。
直接戰(zhàn)死的只是少數(shù),有時候反而是幸運的。
因為死于感染受到的痛苦,比直接戰(zhàn)死痛苦百倍。
發(fā)熱、嘔吐、寒戰(zhàn)、全身酸痛……
反復(fù)發(fā)作,來回的折騰。
就是一個壯漢,也會被各種并發(fā)癥折磨成廢人,更何況原本只是文弱書生的林如?!?
走近前些,就可見病榻上林如海枯瘦如柴,人事不省。
屋內(nèi)除卻兩個嬤嬤服侍外,另有一年輕些的女人,亦是林如海之妾。
見賈琮、賈璉等人入內(nèi),忙避到屏風(fēng)后……
賈琮沒有對至親將死表現(xiàn)出痛苦哀絕之情,這兩個多月以來的高強(qiáng)度奔襲殺伐,讓他變得有些麻木。
不僅忘記了怎么去笑,也忘記了怎么去表演……
堅強(qiáng)習(xí)慣了,便似心如鐵石。
他只是默默的行了一禮,然后就與賈璉、岳姨娘出來了。
剛行至廊下,還未說話,就見游廊下迎面走來一對主仆。
正是黛玉、紫鵑二人。
只是別說黛玉,就是原本興高采烈的紫鵑,看到迎面的賈琮,都差點認(rèn)不出來了。
高了、瘦了、黑了……
比起印象中那個俊秀的不像話的如玉君子,此刻的賈琮,從氣質(zhì)上看完全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。
就連當(dāng)初溫潤如玉的目光,都變得深邃凌厲的讓人不敢對視。
那目光,仿佛能刺透人心……
不過到底是大家閨秀,沒有因為對方的變化而失禮。
兩人走近后輕輕福下,黛玉用蘊(yùn)著悲意但依舊清幽的聲音問候道:“三哥哥安?!?
紫鵑則道:“給三爺請安?!?
賈琮點點頭,與黛玉還了一禮后,道:“奉旨南下江南,有所公干,正好路過揚州,便來探望林姑丈和林妹妹?!?
黛玉聞,抬起眼簾又瞧了賈琮一眼后,再垂下眼簾,輕聲謝過。
一年不見,黛玉也長高了些。
其實女孩子這個時候,身量長的比男孩子還要快些。
十二歲的黛玉,已經(jīng)出落的沾染了江南靈秀之氣。
賈璉在一旁好奇問道:“公干?三弟不是去了黑遼么?”
賈琮淡淡道:“戰(zhàn)爭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,因在雅克薩大戰(zhàn)中積功一等,得封二等伯,又領(lǐng)錦衣指揮使之職,奉命南下……”
說罷,沒再理瞠目結(jié)舌的賈璉,又對悄悄看著他的黛玉道:“老太太、太太給你捎來的東西還在后面船上,寶玉和家里姊妹們也都托我給你問好。
另外,寶姐姐也來了。還有平兒姐姐、晴雯、香菱她們……等船到金陵后,你們便可相聚。
林妹妹你是東道,等姑丈病好后,當(dāng)帶我們好好領(lǐng)略一番江南之美?!?
“……嗯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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