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自來同娘家來往得少,除了四時節(jié)禮,連親爹娘也未有只片字傳送,可葉家的信卻一封一封的接著來,節(jié)禮別個是四樣八樣,葉家是四箱八箱,都說葉氏是個心淡的,這上頭又太淡了些。
船上不比尋常事多,葉氏身上不好,又不喜人喧鬧,屋里不要這許多丫頭,歇在船艙里便磕起牙來。
“要說娘娘真是寵愛太子,再沒有這樣的例了?!边B先祖定下的規(guī)矩都給廢了,原來只在民女中選妃,如今的皇后娘娘倒是官家出身的,可那一筆帳得記在先帝身上,就這么替兒子選官家女,開國以來便不曾有過。
石桂自進(jìn)了宋家,所見所聞都是原來根本不曾想過的,連丫頭都能后宮事,她一面打結(jié)子一面聽,才知道如今的圣人只一個皇后,帝后自潛邸時便是人人稱羨的一對神仙眷侶,一位公主三位皇子,俱是皇后所出。
“太子同睿王也不差幾歲,這一回只怕得兩妃一道選,且有熱鬧好瞧呢?!闭f完了又猜度起葉家女兒的模樣來,玉簪的娘是府里的老人,聽家里說過些葉氏才嫁的事:“我聽我娘說,太太進(jìn)門的時候,那付排場,到時候定有熱鬧好瞧的。”
葉氏不關(guān)心自家外甥女,只說尋個干凈院落,宋老太太知道了卻替她安排起來:“你也是,這許多年不見了,總歸是一家骨肉,怎能不仔細(xì)安排了,到底是客呢?!?
葉氏聽了自然點頭,宋老太太讓把臨湖的院子空出來給葉家這位姑娘住,還讓葉氏調(diào)兩個機(jī)靈的去侍候著,葉氏只笑一笑,卻不點頭答應(yīng),:“信上說了,一應(yīng)人跟東西都是全的?!?
臨湖離得葉氏最近,她既不跟娘家親近,這位姑娘來的又古怪,便沒一口應(yīng)下來:“院里都要人,她既是待選,尋一個清幽所在才是。”
葉家在金陵也不是沒有老宅,巴巴的非要送到宋家來,打得甚個主意,葉氏一聽就明白了,選太子妃得是明歲開春,早七早八的送了來,倒是越謀越大了。
這個侄女出生的時候,葉氏已經(jīng)嫁了,一母同胞哥哥生的嫡出女兒,按理該是至親,可她卻是一個葉家人也不想見。
這事兒交給了春燕,春燕知道那邊帶了二十七八人過來,就為著送姑娘待選,一時倒接不上口:“這許多人,要怎么安排才好?!?
葉氏看她一眼:“空個院子出來,自有人安排的?!彼m這么說了,春燕卻怕差事辦不好,笑一聲道:“要么咱們院里的調(diào)兩個過去,老太太問起來,也好應(yīng)?!?
葉氏一手撐著頭,船行得快了難免有些泛嘔,口里含了酸梅,蹙了眉心點點頭:“你看著辦就是了,那頭規(guī)矩多,撿兩個年小些的?!?
春燕應(yīng)下一聲,回去就跟繁杏合計,把哪一處清幽的院子空出來給葉家姑娘住,繁杏是外頭買來的,春燕卻是葉氏陪房的女兒,打小聽得親娘漏出一句半句,想一回把幽篁里空了出來,報給葉氏,葉氏還是淡淡:“也算一個可住的地方了?!?
春燕得了葉氏的吩咐,這樁可不是美差,葉氏跟葉家不親近,可來的葉家人卻不能怠慢了,叫甘氏看了笑話去,知道這一位還是嫡出的姑娘,腦子里盤了一回,想著庫房里頭有甚樣物件能匹配的。
船上別無事作,石桂干脆學(xué)起了繡花,她留意看了,這些丫頭不分大小總會做得些,秋娘倒也教過,才起了個頭,分線都沒學(xué)全,要學(xué)繡還太早了。
無風(fēng)時船行得穩(wěn),桌上鋪開布畫花樣子,石桂這上頭有天賦,便是繁杏看了都贊一聲,說她勾的樣子好,正好給太太做雙冬襪:“這花樣倒是太太喜歡的,那些個纏枝滿花的她自來不上身,似這樣有畫卷的才好?!?
雪青底色上頭用銀絲線繡的羽毛紋,用來作里頭的襯裙,春燕管著內(nèi)務(wù),衣裳首飾卻是繁杏來料理的,覺著石桂畫樣子打得好,干脆又叫她再畫幾張:“太太自來不喜艷妍色,無非就是些青的紫的綠的,你想想怎么出彩,八月節(jié)過了,后頭就是重陽了。”
石桂既然呆在葉氏院里了,按字排輩還是來的晚的,鄭婆子又幫不上手,要升等且得費些心思,畫樣子送上去,倒沒做成裙子,繁杏拿它盤在襟口袖邊,做了件淺藍(lán)色內(nèi)穿綢衣,才送上去,葉氏便說活好花樣好。
繁杏捎手就給了石桂一串紅瑪瑙的手珠串兒:“你倒是個心思巧的,見了這許多花的葉的,太太便說這銀線勾出來的樣子少見,叫我再給她做一件呢?!?
石桂立時笑了:“我哪里懂什么花樣子,既然太太喜歡,就再描兩個,勞繁杏姐姐看一看?!狈毙诱塘x疏財,石桂雖沒用著,心里卻很感激她,二兩銀子于她或許算不得什么,可對石桂來說,若真成了,就是救命錢。
繁杏本就喜歡石桂腿快不多口,又知道她是個有情義的人,倒愿意提一提她,等把文竹花樣兒送上去,替她捎帶上一句,葉氏點點頭:“手倒是巧的,既能干,就留下用罷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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