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桂頭發(fā)都不及梳,這才覺著穗州姑娘的打扮清爽便利起來,等閑下來也得做上兩件這樣式的衣衫,打了兩條長辮子,急急跟著寶芝出門去,秋娘趕緊跟在后頭,手上拿了兩個包子:“肚里總得墊一墊,哪能空著肚皮往外跑呢?!?
石桂接過來拿在手里,一路走,一路吃,寶芝捂了嘴兒笑起來,石桂這才恍然,街上就沒有一面走一邊吃東西的人,便是那做苦力的,要吃飯也都蹲在墻角,吃完了才站起來繼續(xù)干活。
她也顧不得這許多,兩口吃完了,把另一個給了寶芝:“你來的這樣早,吃過飯了沒有?”寶芝笑一聲:“一大早還不及吃?!?
跟她呆得久了,石桂也知道寶芝家里就只有她跟她爹,她娘在她小時候就沒了,她爹帶著她討生活,這才從小就把她帶到碼頭上,寶芝聰明伶俐能辦事,都是跟她爹跑出來的。
石桂給她的,她伸手接過去,也學(xué)著石桂的樣子一面走一面吃,帶著她往小巷子里頭拐,沿著海邊有許多山路,山上也密密麻麻造著房子,一家一家挨得極近,都是靠海吃海的人家。
寶芝領(lǐng)著石桂上上下下的跑,這還是繞了近路的,石桂這幾日走得多了,腿上身上的肉都結(jié)實了,可依舊還是跟不上寶芝,走長了還有些喘,走到近海邊的地方,一片都是平房,從這兒看過去,離碼頭說遠(yuǎn)倒也不遠(yuǎn)reads;。
寶芝爹早早就在等著,石桂前后一看,地方倒是很清靜,漁家婦人坐在門前補(bǔ)網(wǎng),靠岸邊也有幾只小船,比不過大商船去,也一樣能打魚,這兒海貨多,門前還有曬干貝魚蝦的。
穗州一帶的人,只要肯干,就都有生路,靠海又靠山,還有這許多船只,男女都做活,一大早就有小孩拎了籃子去海邊,撿那漂亮的貝殼串貝。
遠(yuǎn)遠(yuǎn)的山石上還建著一座廟,這地兒石桂沒來過,寶芝點一點:“那兒是天后宮,香火極盛的?!睆R前香臺的火光,這么遠(yuǎn)也能看得見,初一十五的盛況可想而知。
靠近碼頭的鋪子不好找,這地方又太偏,石桂還真當(dāng)尋著了好地,這么看著正要皺眉,哪知道再繞過兩個彎去,這一片竟熱鬧起來,一早上趕出海,男人們都出去了,女人們帶孩子的帶孩子,補(bǔ)魚網(wǎng)的補(bǔ)魚網(wǎng),也有到碼頭上去趕工的。
里頭還有好幾個女挑夫,一樣穿著短打,手上提著竹扁擔(dān),正預(yù)備出門攬生意去,看見石桂難免多打量幾眼,石桂跟在寶芝后頭,到了地方一看,臉上立時有了笑意,怪道寶芝說這是好地兒,果然是個好地方。
在碼頭的盡頭,離得是有些遠(yuǎn),可推車出去卻很容易,打開門里頭有天井還有涼棚,一間屋一間廚房,收拾的也算干凈,寶芝爹道:“再遠(yuǎn)了做生意不合適,依著我看這兒正好?!?
還有一句話他不曾說,總有貪便宜的人肯多走上兩步路,到底覺著這生意難做,石桂笑一笑,也不答他,這地方倒不小了,可只有一個灶臺,還得再另起兩個,還可以裝兩張板床白日里做工,夜里就睡在這兒。
石桂點了頭,寶芝爹把這兒的價錢壓得很低,前邊碼頭開間的鋪子要二百兩,這兒租上一年二十兩,一間大開間,一間廚房,院子里頭還有水井,寶芝爹指指水井:“要不是因著它,也不必貴這許多了?!?
石桂很爽快的交了定錢,又讓寶芝爹找工人來砌灶臺,再搭上兩張架子床,跟著就是找大師傅了,石桂一聽工錢,卻咋了舌頭:“開價這樣貴?”
寶芝爹笑一笑:“牙儈那兒都是這么個價,我特意問了婦人,能上灶的婦人,買斷倒比雇傭便宜些?!?
石桂自己被人買過,不想再做買人的事,寶芝爹卻極力勸說她:“一個全灶的婦人也不過二十兩銀子,便是不得用,再賣出去,必是不虧的。”
石桂到了穗州這些日子,街上走的看的,全是女人也能當(dāng)家作主談生意,竟忘了這世道還能買賣,寶芝爹看她蹙眉頭,只當(dāng)她沒這許多本金,租鋪子二十兩,燒全灶的婦人二十兩,四十兩就沒了。
心里替她可惜,尋個燒灶的,一年的雇傭錢雖便宜些,可到底不如買來的安心,寶芝爹嘆得一聲:“我看過了,正好有個合適的,還能再壓一壓價?!?
“一個全灶丫頭也得三十兩,怎么她的價這樣低?”石桂再一想就覺出不對來,年輕的丫頭子能上灶還賣得更貴些,她賣得這么賤,可是手藝不好?
寶芝爹道:“她還帶著個□□歲的女兒,自己愿意身價低些,只求著主家把她女兒也買了,我看這后廚房總是少小工的,女孩兒五六兩銀子,加在一起也劃算?!?
石桂跟他討論買人賣人,心里先自不舒服起來,把這事忍過,先把契書敲定了,那租戶看石桂爽快沒還價,越發(fā)指點這房子的好處,這一口水井打出來的水味兒淡,雖不是甜水井,卻也比附近人家打出來的好許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