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月連連擺手:“那怎么成,我不能白占你便宜。自己能幫上大忙,咧著嘴角笑開來,又趕緊收斂著不能笑得太過分。
石桂上回跟明月說了許多,卻猜測著他不能全明白,干脆帶他實地去看一看,帶他一路往碼頭去,一面走一面問他:“你們要演武搭臺,消息只怕早就傳出去了,碼頭鋪?zhàn)右宦窛q價,早就租不起了,我原來也沒想著做鋪面生意。”
明月有些懊悔:“早知道你來,該早早把鋪面租起來,等你一來立時就開張?!?
石桂笑看他一眼:“租了白放著?一個月得多少租錢呢?!敝窠辰蛛x得碼頭還有段路,明月看她曬得面上泛紅,拉了她到鋪?zhàn)永镱^買斗笠,這兒的斗笠都是竹編的,姑娘家也有戴著這個下田,卷起褲腿來,踩進(jìn)泥里,身上裹得緊,臉卻經(jīng)不住暴曬,個個都戴著斗笠。
還有圖好看的在上頭編上花,那可就不是田里勞作的女子戴的,是絲坊繡坊里頭的女工戴的,單看穿著,一眼就能知道哪個絲坊的,哪個是繡坊的。
明月這個翻翻那個看看,得虧著石桂辮了辮子出來,若是還梳著發(fā)髻,也戴不上去,明月看見還有垂了鈴鐺珠玉的,拿到石桂頭上一比,覺得這個她戴著最好看,還有那些罩著輕紗的,也好看,兩頂捏在手里拿不定主意,石桂拍他一把:“那不是我戴的?!?
她才來了穗州一個多月,就知道這些輕巧的竹編斗笠是花街里的女娘戴的,明月卻拿了這個看個不住,惹得那老板老板娘掩了嘴兒笑。
明月還不明所以,石桂卻翹起嘴角來,那個老板娘拉了她嘰嘰咕咕說了一長串,石桂聽不明白,明月卻聽著漲紅了臉,挑了個尋常的,拉著石桂出門去。
石桂難得看他害羞,他說什么都是不害羞的,問她肯不肯收銀鎖,問她以后要不要嫁,都是張嘴就來,不過幾句話能叫他這么不自在,石桂一面系著斗笠上的帶子,一面問他:“店家說了什么?”
明月才出店門,拿眼兒不住去看石桂,聽見石桂問,睜眼說瞎話:“她說你戴什么都好看?!备旨由弦痪洌骸罢f我福氣好?!?
石桂再聽不懂,詞兒還是知道的,知道老板娘確是說了這些,做生意再怎么夸出花來都有幾分假,后頭這句福氣好,確不是說明月的。
石桂兩只手系著帶子,把這話茬過去,帶著明月去了飯鋪,車才剛推出去,綠萼跟著收去了,秋娘幾個卻揉手捶腰,王娘子還叫她們往小屋里去,幾個人橫著躺一躺,累的飯都吃不下。
既然秋娘幾個要歇,明月再進(jìn)去便不合適了,石桂帶著明月往碼頭上去,小車才剛推出去,就有三三兩兩等著的數(shù)了錢出來買,五月里天熱,再有幾日就是端陽,船廠正在裝飾龍舟,算是給圣人賀圣壽。
圣人自然看不見這些,自有人上表報給他知道,這些個碼頭上的船主大大小小的龍船裝飾了十幾只,城里的木雕匠人都不夠用,石桂的小車還得再等上些日子。
木匠船工都要用飯,大發(fā)就叫了個來幫忙的,推了一輛板車來,不比小飯車能裝,卻裝了一大桶的涼茶,早上就熬起來,到中午已經(jīng)涼了,盛在竹筒杯子里頭,一碗一文錢。
碼頭上自有賣涼茶的攤子,可別個過來買飯,涼茶就是順帶的,石桂心里默記著數(shù),明月卻摸了肚皮:“我也有些餓了?!?
說著走到車邊,摸出錢來買了一份蓋飯,就地拿了個小杌子坐著,吃相還跟原來一樣,往嘴里扒幾口嚼咽了,又跟著再扒幾口,石桂看他吃的急,趕緊給他到了杯涼茶,頭往匣子里頭一探,盒子已經(jīng)快滿了。
石桂綠萼對視一眼,看著綠萼忙不過來,石桂也跟著一齊收錢,嘴不停手也不停,才賣了第二天,來問的人多了許多,石桂手眼作兩樣用處,嘴上說著二十五文,手里還得數(shù)著錢,還得看著哪個給了錢哪個沒給錢。
大發(fā)放飯,石桂綠萼兩個收錢,兩個姑娘生得白嫩,聲音又甜,倒成了兩塊活招牌,原來走過去的,也繞回來看一看,碼頭上哪兒見得著這樣年輕姑娘。
要么就是女挑夫,要么就是開鋪?zhàn)拥膵D人,姑娘家家做生意,總是少見的,既是少見就得多看兩眼,一份竹筒飯二十五文,看兩眼也不虧。
明月看她站到車邊去了,也跟著站起來,就站在石桂身邊,一面低頭扒飯,嘴里含著肉呢,舉著勺子指起來:“手遠(yuǎn)些!”
來的人多了,難免亂起來,也有規(guī)矩老實的,拿了錢遞到石桂綠萼手里,那不老實的手就往伸,七八個人付帳,防著不備,碰一碰胳膊手腕都好,跑碼頭的,哪里見過這樣白的。
明月一眼見著,差點(diǎn)兒砸了碗,嘴上說著,瞪瞪眼兒,他身得高壯,頭頂著車蓬子,胳膊又粗又壯實,手跟蒲扇似的揮出去,半個身子攔在石桂身前。
綠萼昨兒就覺著了,還是大發(fā)替她擋了擋,今兒被明月嚷了出來,他又一身水兵服色,這些個碼頭工人哪個敢鬧,規(guī)規(guī)矩矩遞了錢過來。
明月眼皮子還跳個不住,收錢的時候難手碰著手,他看的心驚肉跳,一眼都不敢錯,飯吃了一半就不再吃了,把碗往石桂手里一放:“你一邊歇著去,我來收錢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