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方生還沒回答,阿滿自顧自道:“可我當時,就是這么的不自量力?!?
任何的起心動念,都有因。
她不自量力的原因,是她一年一年老去。
舞者是最能感知自己身體變化的。
哪怕她天天練功,腰也不會再像十六七歲那樣,輕輕一掐,便能掐斷。
也不會像十六七歲那樣,能躍得那么高,能旋轉得那么快……
色衰而愛弛。
她已經沒有把許盡歡牢牢抓在手上的信心了。
盡管,她才只有二十三歲。
于是,她拿出了另一樣利器——眼淚。
阿滿其實從小就愛哭。
不用娘教,她都知道眼淚,是能讓大人心疼的。
大人尚且心疼,何況許盡歡這樣豪放不羈的男人呢?
當年他從駙馬手里搶過她,不就是因為她梨花帶雨的樣子,說不出的我見猶憐嗎?
阿滿也懂要怎么哭。
小聲哽咽,默默的流淚;熱淚盈眶,語不成調……
無論哪一種,都會讓男人的心軟作一團,生起保護她,疼惜她的念頭。
剛開始,是有效果的。
只要她一哭,許盡歡便替她拭淚,語也變得溫柔起來。
可慢慢的,他眉眼間的無奈,越來越多。
當時,她還看不明白這無奈背后的深意,總覺得是自己哭得不夠美,不夠慘。
又或者,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。
一個男人有沒有喜新厭舊,從他碰不碰這個女人的身子,便可窺探出來。
到后來,許盡歡已經不怎么碰她了。
無論她穿再薄的紗衣,都勾不起他半分的興趣,他來她這里,好像只為看她舞一曲。
再加上,隨著他的名聲越來越大,畫越來越值錢,有關他的風流韻事也越來越多。
阿滿徹底坐不住了,決定以退為進,逼他一把。
若是成了,她便是真正的夫人,有名有分,有地位,下半輩子也有了依靠。
若是敗了,就憑這些年她積攢下的金銀珠寶,再加上他的畫,下半輩子也不用愁。
“你敗了?!?
“是,我敗了?!?
當她隱晦地說,要把他給她畫的那些畫,趁著高位賣出去的時候,許盡歡哈哈一笑,反問一句:“你舍得啊”。
舍得的,她在心里說,金絲雀也是有脾氣的,籠子一開,興許就飛走了呢。
當天夜里,他沒有留宿,而是借口家中有事,便揚長而去。
她狠狠心沒有去送,而是站在門檻里,看著他的背影。
那背影,一次都沒有回過頭。
“后來,無論我怎么求,怎么哭,甚至連自殺的手段都用上了,他除了每個月,讓羅管家送五十兩銀子過來外,再不見我。”
阿滿雙手慢慢握成拳,聲音哽咽。
“這是我干得最后悔的一件事,可惜,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可吃。”
“后來呢,你們就再沒見過?”寧方生深目看著她。
“見過一面。”
“什么時候?”
“他死前半年?!?
“為什么見?”
阿滿沉默了良久良久。
“他讓我不要再等他,盡早把宅子賣了,拿著銀財離開四九城,找個老實人嫁了。”
寧方生臉色一變:“他可是察覺到了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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